220章 李晔的退让 (第2/2页)
孔纬既羞且愧,唯有面朝北面天子禁宫所在,躬身自道:「老臣有愧圣恩。」
其余几人也一并向天子隔空请罪:「臣等必诚心悔改,勉力发愤。」
杜让能再面朝诸大学士道:「圣上用心良苦,我等既为臣子,岂有不忠心侍奉的道理?圣上所出四题,既是出给考场学子的,也是出给我等的。观圣上之意,是希望我等少些空谈,多点实务,勿论学问之高下,凡于社稷有用,皆当学之习之。愿与诸公共勉。
其余几人响应杜让能号召,互相拱手道:「共勉。」
李晔终究还是选择了退让。
大唐科考,最大的弊端在于不糊名。
若要改革科举,便当是启用糊名制。
因为科考的最大作用,尚不在取四海之才为朝廷所用,而是调节社会关系,维持整个社会的活力。
若非如此,后世如明清已完全僵化、彻底抛却实务的八股取士,凭什么能比门类齐全的唐代科举发挥更大的作用。
说到底,就是因为大唐科考不糊名(糊名制其实开创于唐,但只短暂推行后便废止)。
所以,当门荫、荐举、授功等其他入仕途径闭塞后,当勋贵和豪族们也开始把目光投向科举仕进后,一般门户子弟便再也没有入仕途径,更别说贫寒子弟了。
阶层固化,无论在什么时代,都只会导致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。
而且这样的科举于皇权并无益处。
道理很显然,举子们中举,全靠了自己的出身门第,中举后当感激回报的,自是自己的家族,而非朝廷,非天子。所以终唐一代,文人对于皇权的依赖和拥戴,都与后世宋明清的士大夫们相去甚远。
这根本就不是重文或重武的问题,根源出在了取士方法上。唐代兴办了科举,较先前南北朝时期有了长足进步,也更好地集结了全国资源来为皇权服务,但终无法与后世的宋明清相比,它始终未能去除掉门阀大族对于集权的干扰。
李晔看得很明白,但他还是选择了退让。
那些门阀大族,如今都位列朝堂,李晔得依仗他们来治理内政,而非与他们全面决裂。
而且,从根本上来说,李晔身为天子,皇权的代表,如今已与代表门阀大族的朝臣们绑在了一起,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。
李晔得依仗他们,而他们,只能在攀附自己身上,才能维系自身和家族传承。
或用后世矛盾论的观点来分析,于李晔而言,如今的主要矛盾是藩镇割据,是对外,只有集中力量先解决了这个矛盾,然后才能处理其他内部的次要矛盾。
所以李晔退而求其次,只选择重开殿试,以此来跟朝堂大臣们敲个醒钟。
你们公器私用,利用朝廷科举来推举家族子弟接任,朕知道,朕也可以答应,但你们必须得举荐出真正有才干的人来治理朝政、来辅佐朕。若你们连这个基本要求都达不到,朕随时可以否决。
当然,李晔做如此退让,也与眼下朝廷羸弱,实际无力挑选天下才干有关。